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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法官,现律师,他们究竟有什么不一样?

2017-06-05 毛姗姗 智合法律新媒体

者 / 毛姗姗

来源 / 智合法律新媒体


谈判桌前,董文涛胸有成竹,对方显然在一开始小看了这位长着娃娃脸的律师。

“盗版音乐APP”,此类案件走民事著作权侵权诉讼,会有两个后果:第一,一旦立案就会有成千上百个案件,第二,官司一定是一打要好几年,并且很难有一个较高的赔偿数额。几天前接到客户电话,董文涛权衡了各种方案的利弊,选择了一个大胆的尝试——“知识产权刑事自诉”。

根据经验,在上海法院施行知识产权“三合一”审判模式的背景下,知识产权庭也从未处理过知识产权的刑事自诉案件,就此类案件,很多地方尚处于法律的模糊状态,如知识产权刑事自诉如果原告撤诉或者在审判中和解了,被告的刑事责任是否能够免除等。

果然,法院在收到这个棘手的案件时,和原告做了沟通,被告收到消息,也很重视此案。处于利益考量,双方最终签下一揽子和解协议,以最高效的方式解决了客户问题。

董文涛,原上海市杨浦区识产权庭法官,现锦天城律师事务所律师。曾经的法院办案标兵,现是中国30万律师大军中的一份子。与董文涛有着相似经历的还有现瀛东律师事务所高级合伙人、原上海市闸北区法院法官惠翔;现君泽君律师事务所律师、原上海市第二中级人民法院法官朱晓芳;以及现德和衡律师事务所合伙人牟菲等。

2015年前后,是媒体口中的“法官离职潮”高发期,主流媒体对此的关注更引起了部分法律人的恐慌,现今,依然有法官们辞职,而值得庆幸的是,这些法律圈内的人员流动终究不再成为“新闻”。那么,那些当初辞职的法官,现在过得还好吗?他们是否适应律师这个行业?他们又有哪些心得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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强度大,时间长,却是自由的味道

晚上八点,当大雨中的人们都往家里赶,刚从法院开庭结束的董文涛,推开了办公室的门。泡了茶,刚准备润润工作了一天的嗓子,视线却被手机上的一条新闻推送惊住了——“震惊!XX电影涉嫌抄袭,主演女星霸气回应…….”

董文涛来不及皱眉,火速扫了下全文,就接到了客户来的紧急电话。

“好,我现在就过来。”

与客户的紧急会议开到凌晨两点,董文涛终于帮客户拟定好第二天要发布的声明。作为娱乐法律师,处理这种紧急公关事项,基本上是常态。

对董文涛而言,“律师工作比法官工作强度还要大。”即使在做法官期间,他本人曾获得两届上海法院法官办案标兵,在法官群体中已经可以被称为“劳模”。

这或许是好事,至少董文涛现在已经不会再为自己的“娃娃脸”容易让客户产生不信任感而担忧了,当律师两年多之后,他倒是少了些意气风发,却多了白发和疲惫。巨大的工作量让他不得不开始选择客户。

律师工作强度大的原因主要有两方面:第一,法官是相对单一的职业类别,在一段时间研究的是某专业领域的案件,而律师要和多部门的人打交道,需要转换多种角色和各类人沟通。换言之,在技能训练上比法官复杂得多。而工作的复杂性也加剧了工作的强度——你得去不断学习;第二,离开了旱涝保收的法官队伍,经济压力逼迫着想要更多收入的律师不得不多接案,多办案。

然而,即使这样,时间分配的自由仍让董文涛感到自在。“除了收到法院的传票需要开庭,其他时间都可以协调。”董说,“但解决一个又一个客户问题的‘忙’,较于每天在数不尽的案件材料中的‘忙’,来得更有成就感和掌控欲。”

在基层法院工作十多年的惠翔对此也深有感触。“我在法院的时候在房产庭,案子非常非常多,工作强度非常大,反而是现在,相比而言还有一些自己的时间。”惠翔说,“即使现在对于案件的思考哪怕是躺在床上、开车途中、咖啡馆里都未曾停止,但是这种自由支配和主动追寻的结果,反倒显得不那么(心)累。”

“现在就没有什么加班的概念了,除了见客户、开会要到所里,材料都可以在家里完成,也能够照顾家里的老人。时间能自由安排。”能有更多时间在家照顾老人,这也是朱晓芳,原上海市二中院12年执行庭法官,辞职的原因之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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律师的压力和法官的压力哪个更大?

2017年以来,律师因为过度劳累,导致身体素质下降,多病、猝死等新闻络绎不绝。惠翔和朱晓芳经常被提问“律师的压力和法官的压力哪个更大?”事实上,这两者很难相提并论,因为压力的性质并不相同,甚至因人而异。做律师的压力源于案源和案件本身,案源直指生存问题。而有了案源,想着对客服负责,满足客户期望。客户多了,想着如何使得律师的时间更有价值,办理更高质量的案件。

“律师很多情况下要自己接案子,忙的时候,案子堆在一块儿,当然也会有青黄不接的时候,不会碰巧你办完一个案子正好下一个案子来的。”惠翔说,“案源压力之外,还有是客户对你的期望,你必须得比较巧妙地去推动案件的进程。否则,在法院案件甚多时,有时候法官认为这个案子非常复杂,他可能就会选择先办简单的案子,而把你案子放在一边。但是你对当事人是直接的,当事人的压力会直接传达到你身上。”

法官的压力更多源于超出自己所能控制的范围,例如社会的评价,源源不断的案件依然还要保持审慎态度,容不得半点疏忽,甚至没有拒绝的权利。正因如此,在今天的法律人,更愿意承担自我选择的风险,更愿意承受自我意识下理性选择的后果。

除却案件质量本身的压力,律师们还有一种“痛并快乐着”的压力。

做律师就像是坐上列车,你很难停下来。你身在其中的时候可能注意不到,外人一看,这列车上的名字,叫“成长”。

对年轻一点的法律人而言,这种快车的节奏让人兴奋。“感觉自己每天都在学习,非常充实。”现德和衡律师事务所管理主任牟菲发现,自己在从事一部分管理岗位之后,对于业务反而有更大的促进作用,看问题更为全面。“我非常感谢德和衡给我的平台和机会,管理有时候是对你思维的全面提升,潜移默化地影响到你给客户提供业务的能力。”牟菲说,“律师这行业注定你不能躺着,潮水在推着你往前走。”

“心有所向,不畏路长。”这是前几天深夜,牟菲的朋友圈。

董文涛也有这样的感受,如果说法官是匠人,在一个领域内判过足够多的案件就能达到精深而专业,而律师不仅要有匠人素质,还需要有更综合的能力,沟通,协调,乃至理解商业具有“商人思维”,最直接的需要有解决问题的能力。而不断解决问题的成就感,让董文涛觉得很过瘾。

“律师始终要不断的思考,我下一个客户在哪里,下一块蓝海在哪里,要不断地做品牌,做产品。每天都有新的东西出现,这个行业一个月不学习,你马上就落后了。”惠翔说。

“在执行庭12年,各种类型的案件都碰到过,都已经滚瓜烂熟了,没有什么成长了。学了其他领域也难以用到,但律师行业不一样。”朱晓芳说。

如果说法院的成长,更是一种主动学习,对于业务精进的个人自我要求,但是对于律师,这个市场化的职业下,潮水推着你往前走,你一停,就被淹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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法官律师如何思考?

朱晓芳说,“法官当久了,很常见的一个特点是拿到案子就想,我是法官我会怎么判。当然作为律师必须要把握案情的走向,这并没有坏处,但也可能忽视当事人的感受和想法。所幸我这方面学习得比较快。”

在做法官的时候,往往面前已经有现成的证据材料和案件事实,而做律师,却要如带孩子般将一个事件从无到有转化成案件事实和证据材料。这是在转型期的律师可能会遇到的难题。

“在开始接一些案子的时候,会根据法官思维认为这个案子当事人肯定败诉,因而选择不接或认为不值得做。但事实上,还是要跟当事人、客户充分沟通,在释明风险的前提下,为客户解决问题。因为很多时候当事人自己也非常清楚输赢,他愿意承担这样的风险,但他需要表达一种诉求。”惠翔说。

在董文涛眼里,“专业领域的法官如知识产权法官,通常比知识产权律师在法律上更为精深,因为同一个领域的案件,会不停地出现。但知识产权律师要接触不同类型的案件,在广度上更胜。”

“最好律师是能够充分预测法官对于案件走向的判断,充分了解法官在想什么的律师。”董文涛补充道。

不知道是否是巧合,朱晓芳、惠翔、董文涛在法院期间都有写作的习惯,前者会写她感兴趣的法律影评和实务文章,后者热衷事实热点的法律分析,做律师期间,仍然保留这种习惯。他们不在办案子,就在写案子。

几天前,董文涛参加一个论坛,他发言之后,有位法官跟他说了一句话:“你和其他律师毕竟还是不一样的。”

多年的法官职业生涯,已经不由分说地在董文涛们的生命中打下了烙印,他们可能更具学者气息,更在意于法律本身,更少些世事的圆滑。但谁敢说,这不是一个法律共同体更好的方向呢。

潮水的方向,有自由的味道,有被推着走的成长,和那拼劲全力后的满足。


责编/Albert  编辑/Angie  分类/原创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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